“這麽多夠了麽？”

“足夠了，但是……治療時間會比較長，”安沫淮看著她，“這意味著留下的痕跡在一些存在眼中很難抹去，你確定要這麽做？”

水子梨點點頭。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水子梨對掌燈霧很有好感，對方處事沈穩得體，識大局，不知在中間調解了多少矛盾，如果沒有她，人類和靈能獸的聯軍就只能是一個永遠的笑話，雖然水子梨的存在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掌燈霧的存在亦然。

這樣一個大功臣最後卻只能如此茍延殘喘，水子梨完全不能接受。

“那……今晨亦呢？”

如此強大的掌燈霧都是這個下場，精神體本來就有缺陷的今晨亦……

“剛剛下了精神性死亡診斷。”

在星際時代，這是比腦死亡更加可怕的診斷書，大腦死亡，只要精神體保存完好，修覆一個大腦機能是分分鐘的事情，但是精神體死亡……就是完全拉不回來了，即使治好了身體上的傷，即使殘缺的精神體依舊待在身體中，但是人的意識和人格卻永遠都回不來了，在星際，精神體死亡就等同於最權威的死亡證明。

那個倔強的老兵就這麽走了，水子梨只能再次嘆了口氣，原本她以為到了星際時代，只要有星際手環，那麽基本的安全就沒有問題，畢竟人類發展了這麽多年，生命保障肯定比她那個遠古時代不知前進了幾大步，但目前看來……人的生命依舊如暴風雨中的殘花一般脆弱。

“村子裏……走的人有多少？”

“到目前為止，已經有45人走了，”安沫淮說，“還有5人生死不明，不知道能不能挨過手術。”

“水眠靈晶……也能做點什麽吧。”

安沫淮有些不認同她的做法：“確實，水眠靈晶因其高純度特性，是天然的靈能發射源，使用它進行放射性輔助治療，確實可以一定程度上提高剩下5人的生存機率，但是水眠靈晶是受到黑暗王庭嚴密管轄的晶體之一，根本不會在普通人之間流通，就算是在黑市上也難得一見，一旦公開使用，後果……”

“安沫淮，”水子梨打斷他：“你說想救個人，怎麽就那麽難呢。”

安沫淮沒搭話，或許是覺得怎麽接話都不合適。

“我討厭黑暗王庭。”

水子梨說。

安沫淮咳了兩聲：“其實還好吧，畢竟他們已經在處理這顆星球上的蟲獸群了。”

“唉？”

因為負面印象太嚴重，水子梨幾乎沒想到這些太上皇——“天人”會出手相助。

“嗯，聽說已經將蟲獸潮清理得差不多了。”

水子梨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覆雜而糾結。

總之，在黑暗王庭巡禮者的強勢介入下，這場蟲獸災難在水子梨眼中，沒頭沒腦的畫下了句號。

一切似乎又開始步入正軌，修理毀壞了礦場、牧場和建築物，每一個失去親人的家庭都點起了白燈，在門口掛白簾，這與地球上相似的風俗，終究抵抗住了時間的磨礪，沿用到了今天。

死了很多人，大家火化了屍體，葬在村子後山的墓園裏。

水子梨和安沫淮一起祭奠了這些因為蟲獸而死去的人們。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旁白居然開始在這個時候陳述一些看起來和她完全沒有關系的事情，並且視角也不在她這邊。

旁白用一種愁苦而嘲諷的語氣開口了。

- 奧夫維德國的國王奧夫維德七世剛剛招待完黑暗王庭的巡禮者，便投入了惱人的善後工作中，年紀已經達到500歲的老國王此時不禁感嘆自己應該退位了，如果運氣好兒女孝順，他還有百來年的清閑時光。

- 現在這名國王最憂心的，不是財產的損失或者是人民的死亡，他苦惱的是如何堵住那些征收公民名額的貴族們的嘴巴。

- 眾所周知，因為限育令，公民名額可以說是大部分身上最寶貴的財產，在明令上，所有的公民名額都是由王族同意管理的，但是王族擁有的只是所有權，這基本和領土所有權是一個意思。

- 土地放著不利用也只是一塊地皮，公民名額捂著也不能當飯吃的，所以它終究要像貨幣那樣在國家裏流通的。

- 但是問題就在這裏，在國民之間轉手倒賣名額是沒有什麽問題……但很少有公民，能拒絕貴族開出的價格和條件，也很難承受拒絕後的後果。

- 貴族想要給家裏添新丁，也是需要公民名額的，不然生出的後代就只能殺掉，因為被巡禮者發現沒有手環的貴族後裔這種事情如果傳開，對一個貴族而言是一種莫大的侮辱，這是在質疑一個貴族居然沒有給後代公民身份的能力。

- 這雖然讓貴族私生子事件將至最低點，但也讓貴族們爭相以高價收購公民名額，並以整個家族中持有的空餘公民名額數量來評定一個家族的財力——生活在生育相對自由時代的水子梨大概難以理解吧，貴族們評論某個家族的時候，總是少不了“這個家族怎樣怎樣，手裏有多少個空名額”這樣的話。

- 這種風氣盛行的結果，就是國家越富裕，國民人口數量卻反而會下降，因為更富有的貴族多半會采用強買強賣的手段買走普通公民手裏的空餘名額，並且囤積起來基本不用，就算是國王本人，想讓貴族們吐出這些名額也很困難……嗯，王族添新丁的時候，倒是會有貴族搶著送名額。

- 國王殿下現在所愁苦的也是這件事情，據不完全統計，整個國家因為蟲獸潮而死去的公民數量大概在3000人左右，往年的時候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麽誇張的減員事件，根據慣例，這必將極大的激發貴族們的購買欲，但是……這就意味著，未來國家的人口將進一步減少。

- 這就是這個國家常見的人口負增長形式。

- 並且因為貴族是唯一手中名額充足，可以隨意繁衍的一個階層，近幾百年來，貴族在國家人口中的比重一直在增加，這是一個不妙的現象。

- 那麽，現在這個國家貴族手中，到底有多少名額，以至於讓國王如此愁苦呢？

- 這個國家的貴族家族一共19個，哪怕最差的貴族手裏都有20個名額，最多的有100多個名額，也就是說，所有貴族手裏名額加起來，有1200個名額左右，與軍隊的數量相差不遠了。

- 想想看，水子梨所在的村子不過200多人，都創造了多少勞動價值？6倍於此的數量……這是拉近與鄰國差距的必要籌碼啊！

- 於是，也就難怪國王的反應這麽大了，他打算力排眾議，將公民名額的交易冷凍期延長到3年。

- 所謂名額交易冷凍期，其實也就是保護公民手裏的名額不被貴族立刻強制買走的一種法令，它的原本期限是一年，只要公民在此期間把名額用掉——比如懷孕或者領養沒有名額的孤兒，那麽貴族們自然也就不能買走名額了，但即使如此，沒能將名額即使用掉或者因為經濟上的原因主動將名額預定給貴族的公民依舊不少。

……她突然覺得，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公民戶口，都是那麽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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